
中國美院 王澍教授
2015年6月,由省住建廳牽頭,聯(lián)合中國美院建筑學院和杭州市富陽區(qū)政府在富陽洞橋鎮(zhèn)試點美麗宜居村莊建設。此次試點范圍為“4+1”區(qū)塊,即1個行政村和4個小自然村組成,分別為賢德中心村和大溪村、文村等4個自然村,由中國美院王澍教授主持規(guī)劃設計。其中,文村作為先行啟動區(qū)。
目前,14幢新農居的建設主體工程已結頂。作為主持設計師,王澍理想中的美麗宜居村莊是什么樣的呢?日前,王澍在中國美院南山書屋接受了專訪。
做了四年的調研,跑遍了浙江
希望它能發(fā)芽
Q:文村這片古民居,非常漂亮,你是怎么發(fā)現的?
王澍:這是我自己的一個課題,F在城市的大拆大建,使得城市里的建筑文化傳承幾乎沒有希望了,僅剩的一點“種子”就在鄉(xiāng)村,我希望它還能發(fā)芽。
從2010年開始,我們對全省的傳統(tǒng)村落做了一個為期4年的調研,可以說跑遍了浙江,情況很嚴峻。光是在富陽,200多個村子,如果以半舊半新、文脈可續(xù)為標準,其中僅剩20多個村還有點希望。當然這個數據不是絕對的,或許還有意外的驚喜隱藏在哪個山溝溝里。文村就是我們調研中的一個驚喜。
我的想法是在不改變古村落面貌的同時,實現隱形城市化。改造一個村落稱不上“化”,一定要三四個,并能連成一片,坐兩站村際公交車,轉一個山灣就能到另一個村莊了,這隱含著一種密度和自然同時并存的新型城市結構,特別適合浙江的情況,而洞橋鎮(zhèn)的大溪村、文村這一片古村落,正是我們要找的“種子”。
浙江鄉(xiāng)村建筑原本達到很高的審美水平
絕不遜于瑞士
Q:作為“總設計師”,你對文村這片古民居的改造有怎樣的構想?
王澍:浙江的鄉(xiāng)村建筑原本達到了一個很高的審美水平,絕不遜于瑞士鄉(xiāng)村建筑,但都沒有了,而新建筑又缺乏文化脈絡,甚至可以說一個比一個丑。
我們以保護老房子為前提,對那些老村中如癌癥細胞的新民居,解決方案有兩種:一是就地重建,遵循整舊如舊原則,目前已試點7戶;二是深度改造,不是簡單的外立面刷刷,而是像老中醫(yī)把脈一樣,望聞問切,根據每個房子不同的風格進行深度改造,比如,是夯土建筑的,就用新夯土技術改造;是磚結構的,就去掉那些難看的瓷磚,用我們美院研究的抹泥技術來改造;是杭灰石壘砌的,我們找來村里的20多個石匠,讓他們也參與進來……
打造不同風格“浙派”美麗宜居村莊樣本
8到10年
Q:在文村古民居改造過程中,你們遇到了哪些難題?在建筑與環(huán)境之間,又怎樣權衡?
王澍:農居問題是很難解決的,甚至一個屋檐、一堵墻,都可能招來村民的抵觸,這就要求我們設計師放低身段,不斷修改設計方案。此外,在技術上,夯土、抹泥等一些老的建筑技術要不斷創(chuàng)新,尋找新材料、探索新方法,說服村民接受它。為了延續(xù)傳統(tǒng)村落的多樣性面貌,我設計了8種不同的房子,同樣的土地上布局了24戶,錯落有致,和諧自然,設計中考慮到了小院、堂屋、農具室、灶屋等,村民們也能接受了。
我的基本觀點是,建筑與環(huán)境的和諧,我們既需要民族的審美,也需要時代的創(chuàng)新和表達,二者是不沖突的。富陽在美麗宜居村莊建設推進中,能把這么多連片的古民居完好地保存下來,又混合以有文脈傳承的新創(chuàng)造,將為浙江地域建筑文化特征的重塑帶來不可估量的研究示范價值,也為保持地域鄉(xiāng)愁的新型城市化探索了新路。
我打算花8到10年的時間,根據浙江各地不同的建筑風格打造七八個風格迥異的美麗宜居村莊樣本。就像文村這種樣本,既有“浙江味道”,也有中國建筑的特點,還有推廣價值,能傳下去。
林間山間水間,一茶一座一友,這是很多人向往的生活。
這幾天,浙江富陽西北深山中的文村,省長李強來了,市委書記龔正來了,我國首位普利茲克建筑獎獲得者王澍也來了,就連法國的建筑設計師都來了好幾撥了……
這個村莊的魅力究竟在哪里?記者一路驅車向西去尋覓這個村莊的秘密——一片400多年的古民居。
村民的橋頭“閑話”
日上三竿,文村村民沈獻平和妻子章云香端著飯碗來到橋頭,一邊吃飯,一邊與村民們拉家常。
橋,是一座新造的橋,還沒有名字,兩側有長椅,上有瓦梁,宜乘涼、避雨。從沈獻平家到這里,僅幾步路,自從新橋造好后,村里人都喜歡端著飯碗往這里跑。“這里涼快,大家都喜歡到這里來吃飯。”章云香說著,往嘴里扒了一口飯。
沈獻平今年67歲,在附近賢德鎮(zhèn)開了個理發(fā)店,一直舍不得自己這個行當。
他們家的老房子,磚木混合結構,兩層樓,帶一個小院子,約100平方米,院里置有水缸和農具,顯得很有生活氣息。“房子是我父親留下來的,已有七八十年了,舍不得拆。”沈獻平說。
這時,另一個端著飯碗的鄰居插了一句嘴:“這一帶有很多這樣的老房子,有些已經很久沒人住了,沒想到現在卻成了寶貝。”
這些老房子已被當地政府保護起來,“村里回購,我們這幢大概值六七萬元。”章云香經營著家里的3畝地,說話喜歡直來直去:“不過,我們已經有新房子了!”
說完,她將手中的筷子朝右邊一指。順著她筷子的方向,20多幢由黃泥、杭灰石壘就的不同風格民居躍然眼前,“新房子很寬大很好看,有老房子的人才有資格買,價格每平方米不到1500元。”
說這話時,沈獻平在一旁微笑著,看得出來,老兩口對新生活充滿了向往。
“老房子”打動了王澍
文村位于富陽西北山區(qū)的洞橋鎮(zhèn)境內,村莊后面有一座形似筆擱的文筆峰,河山溪從文筆峰上潺潺而下,沿著村莊流淌了幾百年,恐怕只有那座被木蓮藤纏繞著的400多年的石拱橋,才知道這個村莊的前世今生。
村委會的大樓就在河的對面,文村村書記黃健軍幾乎每天都要到老村轉轉,這已成了他的一個生活習慣,不僅因為這是他的工作,更因為這里也有他的老房子。
在他的帶領下,我們在這些老民居逼仄的巷道中穿行,泛黃的春聯(lián)、煙熏過的青磚、斑駁的掛鎖、具有時代感的標語以及鵝卵石鋪就的路面,這些痕跡仿佛在訴說著這里曾經熱鬧的時光。
據黃健軍介紹,40余幢古民居建造于明清和民國時期,形態(tài)各異,錯落有致。這里幾乎沒有人住了。但讓人驚喜的是,臨河有一家的門開著,記者探頭進去,征得阿婆同意拍了個照,這時,阿婆從灶屋里拿出一包楊梅來,讓我們品嘗……
正是這片老民居的樸素,打動了我國首位普利茲克建筑獎獲得者、中國美院建筑學院院長王澍:“這些老民居才是中國的,也是我們要傳承下去的東西。”
走過石板路,竹林深處有我家
穿過沈獻平家門前的小橋,就是不少村民的“新家”了,這臨水而建的14幢風格迥異的新民居,便出自王澍大師之手。
黃健軍介紹說,這一塊是文村新區(qū),目前14幢房屋建設主體工程已結頂,外立面的壘石和夯土也基本改造結束。記者注意到,每幢房子都自帶一個小院子,所有建筑普遍用到的材料就是杭灰石、黃黏土和楠竹。
“這些材料都是我們當地最常見的東西,但在大師手下就變成了藝術品。”洞橋鎮(zhèn)鎮(zhèn)干部倪鹿華指著最東邊一幢黃色建筑說:“就這幢,法國的建筑設計師都來了好幾撥了,看了都伸出了大拇指。”
實際上,其建筑材料就是我們村里的黃黏土,工藝也是我們老祖宗的夯土技術,“只不過黃黏土經過了水洗、粉碎、篩選,并運到中國美院的實驗室里進行了化學配方,夯出來的墻非常堅韌、光滑,據說還很透氣。”
按照村里的規(guī)劃,文村將全面整修古民居群內的水泥路,將其還原成青石板路。作為文村古民居的水利樞紐,400余平方米的太平塘與村內四通八達的石渠相連,將一幢幢老房子聯(lián)系在一起。
文村村委大樓東側,文化廣場正在建設中。黃健軍說,這里將打造成一個由水榭亭臺、活動廣場、游步道等組成的村級文化活動中心,“游步道延伸至那座400多年歷史的河山橋邊,讓新村與古民居群連成一片。”
為了古民居的保護和開發(fā),村里正在遷出村民,移居到新農居點。黃健軍說,文村的新農居將與古村落風格統(tǒng)一,展現兩個時期的文村村景,“讓新村與古居能夠相互映襯,成為文村美麗鄉(xiāng)村建設的靚麗風景。” (責任編輯:建筑小白) |